章节一
君士坦丁堡的夏至月如明镜般透亮。
稀薄的狼烟;哨兵的火光。暗黑的波涛翻滚,金角湾的铁链随浪晃荡着。顺着夜蝉们嘈杂的调情声寻找方向,莫斯奎托紧压着身子,沿着铁链悄无声息地爬上了狄奥西斯墙。高耸的塔楼下无秘密可言。
古罗马的荣光与黑暗于此重现。避开尖锐的贝壳,穿过腐朽的铁栏,翻进咸湿的下水道,放荡的娇喘声依旧不绝于耳。恶臭,污秽与暴行充斥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,然而这里却是莫斯奎托最熟悉的地方,同时也是他的家。
隔壁的克莱斯大叔顶着他的几十个孩子去教堂受洗,戴着白色小方帽的老鼠们一脸无趣地盯着路人,已经嫁出去的螳螂小妹正和她现任的情人在神像前调着情。不知她的前任们在她的腹中是否安好?莫斯奎托的触角愉悦地摆了摆。故乡的空气令人沉醉,不知伫立了多久,莫斯奎托才想起来自己该去拜访老朋友了。
六只脚不知不觉就显得轻快了起来,连鞘翅开起来了莫斯奎托都浑然不知。崎岖的石板路。昏黄的油灯。旅店摇荡的招牌。深巷中亲吻的恋人。拳**错的打闹声从酒馆里传来,不过这又与我何干?
左拐,直走,再右拐,来到一扇破败的门前。连敲门的必要都没有,莫斯奎托直接从门缝里钻了进去。
“是谁?”
一双带着红光的眼眸出现在黑暗的角落之中,比莫斯奎托大数倍的身影渐渐浮现。
“是我,莫斯奎托。”
“哟?这不是来自法国但祖籍又是非洲的德国小蠊么?”
“别玩这个梗了你这只臭鼩。”
“请叫我慷慨大度的钱鼠先生,谢谢。”
体型相差巨大的二者相视一笑,抱在了一起。
“别来无恙啊莫斯?”
“你也是啊班迪。”
班尼迪克特搬出了他的小板凳,摆上了刚刚偷到的螃蟹壳,自己则席地而坐。
“来,边吃边聊吧。满满的蟹膏!这回入的了你这法国美食家的眼了吧?”
“如果你下次说话地域区别性不那么强的话我会很感激的……”
莫斯奎托苦笑着爬上了蟹壳,摆出餐巾,舔了舔细长的前足与触角,做完祷告后慢悠悠地吃了起来。
“所以,外边现在怎样?”
“刺鼻的消毒水味已经逐渐消散了,蠢猫们也开始失宠了。疫病已经过去了,真的过去了。”
“那不是挺好的么?!”
班尼迪克特欢呼着,又从满是灰尘的柜子里翻出了一瓶酒,倒了些在瓶盖上,递给了他的老朋友。
“是啊以后找吃的会容易多了,不过,东边貌似有些动静。”
莫斯奎托忧心忡忡地说道。
“哦那群该死的巴比伦白袍。”
“不不不波斯早没了,是奥……”
“好吧那群该死的,呃……”
“亚得里亚堡。”
“该死的亚得里亚堡白帽。”
莫斯奎托笑着擦了擦嘴。动了动瓶盖,暗红色的葡萄酒显现出一股粘稠的质感。很好的陈酿吧?班迪翘着嘴,他闪光的眼神寻求着莫斯奎特的赞同。
陈过头了啊!莫斯奎托无言地沾了滴酒置入口中,看向了班尼迪克特。
“说来,最近城内怎样?我看街上多了好多你的兄弟啊。”他一边问着,一边默默地推开了瓶盖。
“呸,别把那群混混跟我摆一块!老子我看他们老不爽了!像以前乖乖的拿教条自律就行了现在还要拿来约束我们?!到底谁才是外国人啊?!如果我因为‘鼠’字而跟他们扯上哪怕一丁点的关系,老子我现在就改名为‘来自伟大的拜占庭帝国,荣耀的君士坦丁堡的慷慨大度的臭鼩班尼迪克特大人’!!”
班尼迪克特激动地一拳打在了蟹壳上,站在另一端的莫斯奎托直接被抛上了天。
“冷静点班迪!”
淋了满身蟹黄的莫斯奎托无奈地抖着身子,但却怎么甩也甩不掉。
“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啊。我对他们还都挺好奇的。”
“呸,谁跟他们是同根了?老子我跟他们不一样!我根本就不是啮齿动物!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,我跟你讲,现在连城主都让着那群目无王法的混蛋三分……喂莫斯你怎么愣着了?”
“……你居然不是啮齿类?”
见莫斯奎托惊得动弹不得,班尼迪克特一尾巴把他拍飞了。
“别吐槽这里啦!”
“嗯……”重新站稳的莫斯奎托思考了一会儿,叹了口气。“毕竟现在外面形式那么复杂,抓的话他们一闹事那城里肯定大乱,不抓又会积攒不满,城主也很难办呢。”
“哎不说这种操蛋的烦心事了。对了!你和你老婆现在怎样了?我能当上义父了么?”略显醉意的班迪突然就抱起了莫斯,期待地盯着他。
“啊……这个嘛”莫斯奎托有些脸红地挠着脸。“快啦快啦,大概再有几天就能孵化了……”
“啧,真是幸福的小伙计。来,喝酒!……哎哟你小子这么嫌弃我的酒啊?嘿别跑啊你!”
眼看班迪又要把那瓶盖推过来,莫斯奎托撒开腿就跑。
“哈哈哈那么好的陈酿你就自己留着吧!我该回去了!谢谢款待!”
眨眼的功夫,不起眼的德国小蠊就这么逃走了。
“啧啧啧,真好啊,家里还有妻子等着。啥时才有人愿意帮我暖床呢。”
臭鼩单手托脸,微笑地叹了口气。
出了门,右拐。苔藓丛中的密谋窃窃声不绝于耳。螳螂小姐正吃着自己的新郎;蜘蛛先生和壁虎爵士为蛆虫的价格争得面红耳赤;一旁伶仃的醉汉则抱着路灯呕吐不停。莫斯奎托穿过了稀疏的人群,敲响了自家的门。
“是姐夫吗?”门后传来了熟悉的稚嫩声线,仿佛一股清泉洗刷走了莫斯奎特连日奔波的疲惫。
“嗯是我,丽莎。”
“是姐夫真的是姐夫!姐姐!姐夫回来了!他还带着一身的蟹黄回来了!”
小小只的丽莎兴奋地打开了门,冲向了莫斯奎托的怀中舔起了蟹黄。
“如果这时候别急着吃的话我可是会很感动的啊丽莎……”
莫斯奎托苦笑着,看向了闻声而至的爱人。
“回来了?”
“嗯,我回来了。玛莎你要不要也尝尝?”
“我就不了,就让丽莎这样帮你洗澡吧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,莫斯奎托抱着丽莎走进了屋内,轻轻地带上了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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